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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44b小说网 > > 南城儿女[年代] > 南城儿女[年代] 第132节
    六点整,钥匙转动的声音终于响起。

    她几乎是跳起来冲向门口:“怎么一晚上都没……”

    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。

    站在门口的只有常静,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写满疲惫。

    常静愣了一下,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:“厂里赶货,通宵加班……不过接下来我能休息两天。”说完她晃了晃手里的早餐袋,抱歉补充道,“不知道妈你在家,我只买了一份肠粉和豆浆给二姐。”

    李兰之不在意吃的东西,目光越过常静的肩膀,空荡荡的楼道让她的心又沉了几分。

    这时林飞鱼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,看到客厅里的两人明显一怔:“妈?今天怎么没去卖鱼?”

    常静这才反应过来,困倦的眼睛突然睁大:“对啊妈,你今天……准备休息吗?”

    李兰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终于下定决心:“你爸……一晚上没回来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像块石头,重重砸在现场每个人心里。

    林飞鱼身上的瞌睡虫瞬间清醒了,一脸惊讶道:“叔叔去摆摊一个晚上没回来?那他去哪里了?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,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睡衣下摆。

    李兰之摇摇头,拿起桌上的钥匙:“我正准备去他摆摊的地方看看。”

    林飞鱼的脸色刷地变白,显然想到了那十万块钱的事:“我去换件衣服,然后跟你一起去!”

    常静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迈了一步:“我也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家等着。”李兰之打断她,声音比想象中坚决,“万一你爸回来,家里得有人。”她的目光扫过常静发青的眼圈,语气软了几分,“你吃了东西先去睡会儿,有消息马上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常静这才点头应好,把豆浆油条塞过去:“你们吃了早饭再去找。”

    李兰之没心思吃,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去多少地方,她还是勉强和林飞鱼把那份肠粉分吃了。

    等李兰之和林飞鱼两人一走,常静也没有去休息,而是下楼去公共厨房做了一窝粥,又煎了一盘炒通心菜和菜脯煎蛋,简单吃完后,她便在家里焦急等待了起来。

    而李兰之和林飞鱼这边则是先去了常明松平时摆摊的地方,把周围找了个遍,但都没有找到常明松,接着两人又去找一个经常跟常明松一起摆摊的人,根据那人的说法,常明松昨晚有去摆摊,只是昨晚他收摊比较早,并不知道后来常明松去了哪里。

    紧接着母女两人又去认识的人家里,把所有常明松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,连附近的医院都去问过,但都没有常明松的消息。

    正午的日头无比毒辣,晒得柏油马路都泛着白光。李兰之和林飞鱼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,推门时带进一股热浪。

    常静终于熬不住在沙发上睡着了,听到声响立即惊醒过来,她从沙发一跃而起,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,目光在两人灰败的脸色上打了个转,嗓子眼顿时发紧:“没、没找到?”

    李兰之本以为常明松说不定已经回来了,可现在一听这话,心里仅存那点侥幸也跟着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她双腿一软,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,重重跌坐在藤椅上,老旧的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吱呀”声。

    林飞鱼摇了摇头,下唇被咬得发白。

    屋里静得可怕,只有电风扇“嗡嗡”的转动声。

    李兰之抓起桌上的搪瓷缸,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缸凉白开,然后看向林飞鱼:“你的火车还有三个小时就开了,收拾收拾准备走吧。”

    林飞鱼也跟着灌下一大杯白开水,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在衣襟上,晕开深色的痕迹:“家里这样我怎么走?我这就去退票,跟起慕说晚几天再过去。”

    说完不等李兰之回复,她急匆匆又跑出了门。

    常静把嘴唇咬得发白道:“妈,爸他会不会又被……”她没敢说完,但两人都明白那个可怕的猜测。

    沉默在母女之间蔓延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常静又小声问:“要不要告诉大姐?”

    李兰之眉头紧锁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藤椅扶手:“你大姐怀着身子,别让她操心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,“再说……上次已经麻烦严家一次了,如今你大姐已经嫁过去,不能再麻烦严家了。”

    常静咬着唇点头。

    窗外的知了震天响地叫着,刺耳的声音让人越发心烦意乱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林飞鱼站在火车站售票处前,汗水顺着鬓角滑落,浸湿了衣领。

    退票窗口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敲着玻璃:“确定要退?卧铺票很难买的。”

    “退。”林飞鱼把车票推进窗口,手指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公用电话亭里,她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,听筒里传来江起慕清朗的声音:“飞鱼?你上车了吗?”语气里的期待让她鼻尖一酸。

    “起慕,我……我家可能出事了。”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,“常叔叔昨晚没回家,我得等常叔叔回来后,再过去上海,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,但很快传来江起慕坚定又温暖的声音:“推迟几天过来没事的,你别急,我现在就去买票。”江起慕的声音沉稳有力,“告诉我具体情况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林飞鱼攥着电话线,指节发白:“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……他昨晚去摆摊,一个晚上都没回来,我们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,但都没找到人,我担心他又被人给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,像被烈日晒蔫的树叶。

    “听着,”江起慕的声音突然贴近话筒,仿佛就在她耳边,“我坐最快的车过去,在这之前,你照顾好自己和阿姨,有什么问题等我过去再解决,知道了吗?”

    电话亭外,一个旅客不耐烦地跺着脚。

    林飞鱼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江起慕沉稳的声音仿佛带着温度,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。

    可这份安心没能持续多久。

    李兰之本想瞒着怀孕的常美,可命运总爱开玩笑。

    就在当天傍晚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家里的沉寂。

    “砰砰砰!”

    林飞鱼手一抖,搪瓷缸子“咣当”砸在地上,水花溅湿了裤脚。

    李兰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,透过门缝,几个绿色制服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,她颤抖的手指在门闩上滑了两次才拉开。

    “李兰之同志?”为首的公安目光如炬,帽檐下的阴影遮不住锐利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是、是我……”李兰之的应答卡在喉咙里,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。

    公安同志掏出证件,警徽在暮色中泛着冷光:“请配合调查,需要你们全家走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同志,是不是搞错了……”李兰之的声音越来越小,后背已经沁出一片冷汗。

    “常明松涉嫌重大刑事案件。”公安同志的话像柄重锤,“你女儿常美那边已经派人去接了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落下,屋里顿时死寂。

    常静腿一软,跌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林飞鱼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,发现她的手臂冰凉得像块石头。

    警笛声突然划破黄昏,刺耳的鸣响惊得院里晾衣绳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。

    左邻右舍的窗户接连亮起灯光,几个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。

    “老常家这是犯事了?”

    “怪不得我今儿一整天都没见着常明松。”

    “该不会是常明松犯罪了吧?我就说他那两根断指很是可疑。”

    窃窃私语像潮水般蔓延开来。

    朱六婶和刘秀妍看着李兰之母女三人走向警车,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,她们张了张嘴,却在公安锐利的目光中噤若寒蝉。

    而严家这边也正在经历一阵兵荒马乱。

    学校已放假,常美在家里养胎,公安上严家时,严母正好也在家里,她看到两个公安要把常美带走,顿时又震惊又害怕。

    她像只受了惊的母鸡拦住公安不让走:“公安同志你不能带我儿媳妇走,我儿媳妇怀着身子呢,万一把我孙子吓出个好歹怎么办?!”

    “请配合调查。”年长的公安出示证件,“常明松涉嫌重大刑事案件,需要家属协助。”

    常美微微隆起的腹部在薄衫下显出柔和的弧度,她脸色煞白,却强自镇定:“妈,我去去就回……”

    “回什么回!”严母声音陡然拔尖,突然抓住常美手腕,力道大得留下红痕,“你老实说,你爸到底干了什么?是不是……是不是沾了人命?会不会连累我们严家?会不会影响我孙子的政审?”

    常美垂眸看着腕上渐渐浮现的红痕,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:“我爸到底干了什么,我现在也不清楚,不过我向您保证,就算天塌下来,也砸不着严家一片瓦。”

    说完她把手抽出来,转身走向警车,夏日的热风掀起她的裙摆。

    直到警车拐出巷口,严母才如梦初醒,恨声道:“我就说不能娶摆地摊的女儿!”

    严豫今天去参加发小的生日宴,她得赶紧把人找回来。

    想到这,她急匆匆往院外跑,连鞋子被门槛绊了一下也顾不上。

    【作者有话说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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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80章

    从三号大院到公安局,有一段路非常不好走,警车颠簸着驶过坑洼的路面,林飞鱼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,每一次震动都让她的太阳穴突突作痛。

    窗外闪过的街景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,模糊而不真实。

    全家被“请”去公安局,以往这种只有在港剧里面才能看到的剧情,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他们身上。

    她扭头看向面色惨白的母亲,以及浑身瑟瑟颤抖的常静,嘴角抿得紧紧的,心里更是翻江倒海。

    好消息——常明松没有被抓走,至少不用担心再有人会用他的性命来勒索他们。

    坏消息——常明松涉及刑事案件,很可能要坐牢,严重的话还有可能被枪毙。

    刑事案件、坐牢、枪毙……

    每个词都像一记重锤,重重地砸在她心脏上,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警车拐进公安局大院时,刺眼的探照灯光直射进来。

    林飞鱼鼓起勇气,声音发颤地问道:“警察叔叔,请问……我们等会儿能见到常叔叔吗?”

    年长的公安明显愣了一下,似乎对林飞鱼称呼常明松为叔叔有些意外:“你是说常明松?”不等林飞鱼回答,他就摇摇头,“暂时不行。”

    公安的回答像一盆冰水,将母女三人浇了个透心凉。

    李兰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