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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44b小说网 > > 夏风长 > 夏风长 第9节
    “嗯。”夏思树点头,目光瞄向她手中餐盘端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热牛奶。”夏京曳路过她,径直走进房间,把牛奶放到床边,转过身说:“趁着热喝,注意别着凉。”

    夏思树回了声“知道了”。

    送完牛奶夏京曳便下了楼,停着下楼的脚步声,夏思树重新关上门,顺便将门锁反锁了一圈。

    窗户滑着雨痕,天气预报说这一夜都有雨。

    夏思树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,看着床头柜上放的热牛奶,在雨夜里还在氤氲着热气,空气里都泛着丝丝缕缕牛奶的香甜。

    就这么看了一会儿,随后她面无表情地拿起来,走到浴室,慢慢地全部倒进洗手台。

    她还记得小时候刚到澳洲时,她因为乳糖不耐受的问题,肠胃一直不舒服,呕吐过几次。

    夏京曳说是因为水土不服,没放在心上,保姆照例每天给夏思树准备一日三餐,直到在新学校里晕倒。

    去澳洲去的突然,夏思树的口语水平很难与人沟通,也没有任何朋友。

    最后倒在课堂上,检查结果是乳糖不耐受。

    从那后夏思树就没喝过牛奶。

    但夏京曳好像不记得这回事。

    离夜深还早,夏思树走到书桌前,开了台灯,拿出书包内的课后作业和几本高一的教辅书。

    这几本都是她和江诗昨天刚在校门前书店买的,难度适中,适合她这会赶鸭子上架打基础,内容跟现在进行的一轮复习进度差不多。

    护眼灯光昏黄,夏思树握着笔,翻着教辅书和习题集,两个小时过去,扫了十几页。

    看完后她抬起头,脖颈有些酸,于是放下笔,伸手往后,在脖颈上轻轻按了按。

    发梢扫在带着印刷气味的书页上,撂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,夏思树抬眼望过去,锁屏下方的信息栏进来新消息。

    她伸手,把手机拿过来。

    其实看都不用看,夏思树就知道是江诗的。

    列表总共就三个人,夏京曳不会这个点给她发消息。而至于剩下的最后一个,就更不会了。

    江大艺术家:【签完字没?】

    夏思树有些想笑,给她打字回:【嗯。】

    江大艺术家:【棒!去年三人行,今年四人行,四人正好一个小组。】

    夏思树顿了顿。

    crann:【四人行?】

    江大艺术家:【是啊,你,我,周逾,邹风。】

    夏思树垂眸看着这一行的最后一个名字,还是决定提前问:【邹风知道吗?】

    她可以和邹风心平气和地相处,但对面不保证。

    他俩的那点纠葛也犯不着扯别人进来,免得都不开心。

    江大艺术家:【知道的吧,我在周逾面前说了好几次你跟我一起。】

    江大艺术家:【他就在旁边。】

    看着新进来的两条消息,夏思树睫毛眨了下,没再管,手机熄了屏,重新放到一边,直到时针过了十二点,楼下传来老式摆钟的报时声,夏思树才合上书页。

    她打算明早去附近的补习班看看,所以不打算熬太晚。

    潮湿天气,只简单擦了擦的发尾依旧有些潮意,夏思树拿过吹风机吹了几分钟,才走上床休息。

    回来后睡眠一直不好,前几天几乎都是两三点才睡觉。

    哪怕今天上床上得早,也很难有什么困意。

    夏思树盖着被子,哪怕换了三件套,里里外外的早就重新打扫了一遍,但还是觉得被子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皂香,是一种男生身上的味道,干净清冽。

    在这个潮湿有些腥臊的雨夜里,似乎显得更明显。

    夏思树翻了个身。

    “嘭!”楼下忽地传来一声响,这间房离楼梯近,听得清晰。

    “这个点要走?你是要给谁难看!”邹洲声音夹着怒气,隔着墙壁楼层,闷闷地传上来。

    “听你夏姨说你半个月没回来,怎么,这个家就这么待不下去?”

    楼下传来邹风和邹洲的声音,她躺在床上,看着熄灭的吊灯睁着眼,最后只睫毛动了动,侧了下身,把脸朝向露台那一面。

    这样就好像能离这阵争吵远一点。

    没间隔多久,楼下又传来新的争吵,伴随着东西“哐哐”打碎的声音。

    其中不时夹着夏京曳的几句劝解,光在楼上这么听着,说不上来有多少诚意。

    “翅膀硬了?”邹洲发着怒意:“今晚不在这待,你以后就都别回来!别以为你爷爷奶奶宝贝你,你就能胡乱来!”

    “不敢。”邹风站在那,抬手碰了碰渗了些血出来的眉骨,表情一成不变:“吃的住的,上学,花的每一分都是您的,但今晚的确有事,就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争吵声渐消,夏思树还是毫无困意,只睁着眼在黑夜里看。

    她坐起身,望了眼窗外,雨好像下的小些了。

    露台檐下装着感应灯,哪怕夜间,也发着光亮。

    夏思树起身下床,接了杯热水,推开露台的门,看着夏至前的雨夜。

    一小时前被扔在雨水中的那半截烟头,已经被浸泡发烂,连带着那一滩的雨水颜色晦涩又浑浊。

    夏思树抬起脚,从那只烟头上踩过,视线看着下方。

    天色浓得像墨,院中央立着高高的路灯,铺照着台阶旁的一道黑色身影——

    邹风正安抚地摸着那只杜宾,蹲坐在那,狗像是受惊似的呜咽出声。

    他位置在路灯后方,灯光未能将他的身影全部照亮。

    夏思树静静看着,路灯下雨雾都有了形状。

    邹风发梢湿着,微潮着,雨水仿佛也变得黏腻而有重量。

    细雨落在他周身,他宛若未觉。

    直到安抚完狗,邹风才站起身,抬手把黑色卫衣帽子戴起来,五官因着帽檐也隐在了黑暗里。

    感应似的,他扬起头,见了二楼露台上的夏思树一眼,随后漠然地重新挪开视线,手插进衣兜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是要下一夜的雨,细雨打着他清瘦又平阔的肩身和手臂。

    夏思树胸腔中忽地泛起一阵潮意。

    他好像比自己还惨。

    在这个“家”里,邹风和她。

    他们才是同类。

    第8章 涩口

    清早,闹钟响起,夏思树摸过手机取消铃声。

    一夜过去,雨已经停了,天光大亮,只有潮湿的路面还存着昨晚的记忆。

    洗漱完,夏思树换了件对襟薄衫,一件宽松的牛仔裤,下了楼。

    早饭已经准备好了,夏京曳正坐在桌前边看着工作汇报边吃着早饭。

    “起床了?”夏京曳看她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夏思树点头,瞄了眼桌上特意给她预留的那杯牛奶,又平淡地收回视线。

    她没到餐桌前,只随意找了个赶时间的借口,出了门。

    颐和府靠着军区大院,今天是周日,有一整天的时间,夏思树不急,沿着马路牙子缓缓散步,走到公交站台。

    站台座椅上积着水渍,夏思树站在广告牌旁等着,只过了几分钟就等来了一辆。

    去的地方大概要经过七八站,是一座老大厦,里面培训机构很多,算是个文娱培训集中地。

    大概十多分钟后,公交车响起提醒到站的声音,夏思树提前到后门候着,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她回南城不过两三个月,对着座城市并不熟悉,这里几乎和颐和公馆那边有着割裂般的差别。

    即便是休息日,也是最热闹的清晨。包子屉散发着热气腾腾的热气,菜贩在偏僻路角摆着摘来的豆角时蔬,电动车自行车和轿车一起,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拥挤。

    唯一算得上亮眼的,就是大厦侧面停着的那辆trek山地车。

    像是被主人撂在这停了一整晚,车身上沾着未蒸发的雨水。

    大厦楼下有几家相邻的早点店,支着简易的塑料桌椅,夏思树打算随便挑一家解决早饭。

    雨过天晴,气温也随之上来,夏思树走在梧桐叶树荫下,薄衫肩头是细碎的阳光斑点。

    几辆重机从街边呼啸而过,各种城市噪音糅杂在一起。

    夏思树缓缓朝前迈着步子,距离早点店还剩十米时,视线落到前方坐着的那道黑色身影上,蓦地停了停。

    水泥道路的前方,尚沾着潮湿雨气的屋檐下,昨晚离开颐和公馆的人此时正坐在那,身边还坐着个男生,两人正一块吃着早餐。

    斑驳光线同样打在邹风肩头,昨晚的卫衣换成了一件薄冲锋衣,坐在蓝色塑料桌前,人有些懒洋洋地垂着眼,看着面前手机。

    夏思树不知不觉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才一夜,那点半死不活的颓废劲就又消失了。

    热风吹拂,还未等她收回视线,十几米开外的人忽地目光从手机屏上移开,掀起眼,朝她看了过来——

    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距离昨晚争执没过去多久,邹风眉骨上带着点结了疤的伤痕。

    他皮肤白,所以看上去明显,那道疤痕正好横在眉毛上方,不长,大概两厘米,四周有些淤青,给这张脸添了些散漫的痞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