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取功善堂玉牌时,可以在登记册上看到任务内容。
而玉牌本身一般只镌刻了任务的地点。
眀冀回答:“人间界,大金朝,京郊李家村。”
涂钦午挑眉,“倒是巧了,我今日领取了玉牌,也是大金,不过在安泗郡。”
安泗郡离大金的京城也不远。
水鹊不敢置信地问:“你们全要下山去?”
要留他一人在宗门里了?
他眼巴巴地看着两人,好像是唯一被孤立的那个似的。
涂钦午看不得水鹊这可怜见的,但又犹豫,“可是宗主不让你下山。”
水鹊身负练气中期修为,可身手其实还比不得宗门里一些刚练气但拳脚功夫好的小弟子。
微生枞不让他下山,放心不下,反正水鹊也不缺功善堂发放的那点灵石,微生枞每月给他的灵石都花不完,这些年已经攒起来都有了个小金库了。
一个偷吃对象,一个男主,这会儿他们全下山了,水鹊也不知道上哪还能刷动剧情进度。
他当然要跟着去了。
水鹊压低声音,神秘地说道:“我爹最近闭关,他不管我,我也不领功善堂的玉牌,跟你们偷偷下山去,谁能知道呢?”
涂钦午忽而问:“你跟我们谁去?”
他状似随口一问,眼中一直注意着水鹊的神色。
水鹊的算盘打得可顺溜,干脆道:“反正都去大金,我们三个当然要一直一直一起了。”
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。
涂钦午胸腔闷着一口气,回答道:“噢。”
眀冀未置可否,他心思不在此,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过储物袋。
………
眀冀和涂钦午皆是筑基的修为,一个半剑修能御剑,一个纯体修能飞遁。
只有水鹊,能干瞪眼。
要不是筑基的飞遁不稳定,不可带人,涂钦午就想背着水鹊了。
最后还是只能让眀冀御剑。
只需几息灵力。
苍莽群山不见,万壑争流也抛之身后,万物山川瞬息过境。
没有半炷香的功夫。
三人已经到达安泗郡。
安泗郡之所以称之为安泗郡,正是因为郡中横了一道泗江,是吴江的支流,若是从渡口乘水路往东南汇入吴江,没多久就可以看到京城的影子。
这一日还是端午。
不过他们出发时,已经是日落西山了,因而没赶上安泗郡内的龙舟赛。
光线昏黄,河边芳草萋萋,绿柳垂波之中,静静停着三两偃旗息鼓的龙舟。
游人依旧熙熙攘攘,空气中飘着粽子香。
涂钦午说自己领的玉牌,任务是追查安泗郡近年来扬名的一艘大画舫的异状。
不是寻常那样只是建在河沿边不能够移动的画舫斋,而是可供游人上去食宿游玩的大灯船。
只不过他们绕着江边走了一遭,除却藕花深处的五六纳凉小舟和一艘运盐船,所谓的灯船是没见到的。
水鹊在河边的摊贩那里,买了份豆儿水解暑。
他小口啜饮,缓了喉中干涩,才问头发斑白的摊贩,“老爷爷,你可知道县里有名的画舫?”
老摊贩和蔼笑道:“你们不是本地人吧?是说云霞画舫?慕名过来这里游玩?”
水鹊顺着他的话,点点头,“可是怎么也不见画舫呢?”
老摊贩缓缓道:“云霞画舫是每日申酉之界才停到岸边,一日只接待不到十五名客人,要在傍晚到这里第五棵柳树的岸边等候,价高者先上船。”
“你们可来的不凑巧了,前脚也是有四五位仙师向我询问这件事。”
老摊贩观察他们的气度打扮不似寻常人。
水鹊神色悻悻。
申酉之界,是下午五点,他们出发得晚,错过了。
没赶上,早知如此他在宗门里吃粽子时,就吃得快一些了。
涂钦午安慰道:“明日我们早早地来,现在先找地方落脚吧。”
老摊贩笑呵呵,热情洋溢地为外地游客介绍,“我们安泗郡近来游人多,但邸舍没多少,最好的是这条街尾的福来邸舍。”
“你们现在去,应当还有房间,前头几位仙师,老朽也是这般介绍的。”
水鹊点头,转步向结尾的方向,回头扬扬手道:“谢谢老爷爷。”
他脸颊在日暮的光亮中,弧度柔和精致。
犀颅玉颊,雪肌粉腮,天生一副好颜色,叫路过的游人频频投诸视线,又再留意到小仙师身旁。两个人高马大同样气质不凡的青年。
暗自感慨今日怎么见到这么多仙长。
福来邸舍的掌柜问他们打尖还是住店。
眀冀淡淡道:“住店。”
掌柜惋惜道:“如今时节,游人多,前头五位来自沧海剑宗的仙师各订了房,邸舍的客房这下只剩两间天号房了,仙师你们意下如何?”
若是京城,倒是有专门开设为修道的仙师服务的客栈。
然而安泗郡此前甚至能堪称穷乡僻壤,这样的客栈是没有的。
涂钦午还没开口说话,水鹊就道:“那我同眀冀一间!”
当然是纯阳之体的男主阳气重了。
而且涂钦午小时候睡姿不好,长大了水鹊也不喜欢偎着他睡。
涂钦午没法,悻悻和他们在两隔壁分别。
风尘仆仆的,自然要先洗一个澡。
福来邸舍的服务很周到,今日是端午,按照人间界的习俗要“浴兰”,采兰叶煮汤而浴,清爽身心,一点疲惫也能消散了。
水鹊比较磨蹭,他让眀冀先洗了。
等他洗完,小二过来换汤水,水鹊才慢慢吞吞地从储物袋里找出夏衣,往卧房专门洗浴的内间去。
所谓内间,实际上和卧房的床铺也只隔了一扇大的黑木屏风。
水声几乎没有阻挡,在同一房内,稍微的波浪涌动也能听见。
眀冀心神不定,他坐在床沿等待,桌边烛火如豆。
他下意识想找本书看。
可一探及腰间的储物袋,想起内有何物,眀冀就和碰到火舌一般收回手来。
那本秘经终归是不能看的。
水鹊洗净了出来,漱口洁面之后,就准备吹了烛火睡觉了。
窗外已经是月朗星稀。
结果眀冀非说睡地铺,水鹊和他来回争论两轮,问又问不出来缘由,就又同这个犟牛一样的男主置气了。
那点阳气,眀冀不睡床上,他还不稀得要呢!
小宗主气冲冲,丢下一句:“我去找铁牛一起睡!”
房门嘭然关上,背影也见不着了。
水鹊一出门就左转隔壁,推门而入。
室内一片漆黑,灯烛已经吹灭了。
好在天号房的布置都大同小异,像床铺的位置都是一样的。
“铁牛……?”
怕人是已经睡着了,水鹊喊得小声。
床铺的素帐已经放下,只有月光,他也看不见床上的情状。
只好摸索到床边,撩开素帐。
他才这一个撩开的动作,床内迅疾地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他的手腕。
素帐系起,借着月光,水鹊看见了对方深邃冰冷的眉眼。
不是铁牛……?
他进错房间了?
宗慎这也才看清来者不是什么贼人。
这人似乎是刚沐浴了兰汤。
身上有菖蒲、桃、柳的香气混杂,其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,不似草木香,而是绵甜的。
看着他,由于惊讶而微微睁大了眼睛。
端午辟邪用的小符,松松散散斜插在半束的乌发上。
夏衣轻薄,被宗慎握住的手腕,衣袖褪下来到肘弯,小臂流香雪腻。
水鹊小声道:“你能先松开手吗?有点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