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唐的车停在了巷尾,离这里还有一条街。
两个人慢吞吞逆着人潮走,他个子高,一路上若有若无地用胳膊护着她,挡了许多磕磕绊绊。找到车子后,他拉开了副驾的门,让季汐先上去,自己坐在了驾驶座。
“郁司令长官亲自开车?”
“赵副官家里有事,先走一步,”郁唐瞥了她一眼:“你想开?”
季汐摇摇头。
这个时候的汽车和现代的汽车大相径庭,舒适度也大打折扣,她可不敢拿小命冒险。
车子很快启动,绕开了汹涌的人潮,从小巷中驶入了茫茫黑暗里。
他车技很好,走得又平又稳,车前灯晕开星星点点的黑暗,有时能看到飞蛾掠过的身影。沉默之中,她四处打量着他的吉普车,从副驾抽屉里瞄到了一支手枪。
不知道为什么,现在看到手枪总觉得发怵,可能是ptsd……
不过,副驾怎么会有手枪呢?
她下意识瞥了眼身侧的男人,只见他面色如常,视线平时着前方,有条不紊地转着方向盘。
车子缓缓行驶,这短短的路程却走了十几分钟,两侧的景色早已变得陌生。季汐不认识附近的路,只能看着他打着一个又一个方向,将车子逐渐开出市区。
热闹喧嚣的人群早已离他们远去了,吉普车走在一条曲折坑洼的马路上,头顶的月色深沉而宁静。季汐心里有点慌,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?”
男人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轻笑,反问她:“你在紧张什么?”
“紧张你图谋不轨呗。”
郁唐无可置否地勾了勾唇角。
窗外的景色从人群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林,高大而沉默地矗立在路边,像是俯身垂首的巨人。大约又过了一个多钟头,车子来到一处宽阔的草坪,停了下来。
“下车吧。”
入目是一片宽阔而又宁静的草地,一半被影影绰绰的树林包围着,另一面是一处湖泊。镜面般倒映着头顶一轮圆月,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好似无数条银鱼翻滚。
月亮就这样温柔地照耀着这片小小的秘密基地,银辉倾泻而下,好似涓涓流水。
空气亦是清爽宜人。季汐一下车,立刻便觉得心旷神怡,身心上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。
“这片地都属于我阿爷,儿时他常带我和大哥在湖中划船。”
季汐闻言扭过头,看向他。郁唐倚在车前,月光包裹着他修长的身躯,看起来像一尊凝固的、完美的雕塑。
“父亲和他关系很差,所以后来便不许我来了。我起初还无法理解,私下里一有空便偷偷来这里,什么都不做也能呆一整天,就像现在这样。”
话音落地,一阵清风从树林深处袭来,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。那双晦涩难辨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。她那么小,那么脆弱,他像是一个男人看待女人那样看着她,亦似紧盯着猎物一般看着她。
丛林呜咽,月黑风高。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廖无人烟。季汐突然觉得,男人脚下的影子应当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,她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,无力挣扎,也无法逃脱。
正这么想着,他突然伸出胳膊,将她一把拽了过来。二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近得暧昧,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。
“我在北庆那一个月,时常在想,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——你是为了我,才来到这里。”
他怀里的女人温热而又丰腴,呼吸声和心跳声亦真实,可他总觉得她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符号,将他的人生剧本打乱。闻言,季汐的眸光动了动,张开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。
她这么说,本来是以为那次必死无疑,可以结束任务了。
谁能料到自己能被救回来呢?
这番话也难怪他多想,听起来像是告白。虽然她也有几分迷惑人心的意味在,但是在这位多智近妖的男人面前,还是说实话为好。
“你可以把它当成我的遗言。一个将死之人自然不会去骗你,这也是我的承诺。”
郁唐定定地看着她,声音莫名有些沙哑:“承诺什么?”
她笑得狡黠,突然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吻了一下。
唇瓣仅仅贴合了一瞬便离开,如同蜻蜓点水一样的吻。郁唐缓缓睁大眸子,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聚集在了她亲吻的唇角,那里变得如燃烧般焦灼。
于是从容的人突然僵硬起来,甚至带着几分青涩,湿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。
爱人如同用针尖在米粒上精雕细琢,把一颗心拆成可以穿针引线的丝丝缕缕,编织出一场虚幻的美梦。而他用惯了枪,千谋万算地致人于死地,不曾去试着爱过人,更不曾去降低自己的身段,臣服于一个女人的裙边。
可如今,他突然有几分理解。
在北庆的无数个夜晚,李秀娥的身影频繁拜访他的梦境之中。她决绝地朝自己开枪的模样,仰头喝下毒药的模样,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模样,躺在自己身下婉转低吟的模样,别的女人千般万般好,似乎都不如她来得深刻——那可是一颗子弹送入身体的深刻,他怎么能忘得掉呢?
所以近乎逃避般在北庆呆了一个月后,他回来了。
如此想着,郁唐心中的某处纽扣突然“啪嗒”一声解开,心境顿时变得豁达。那些恐惧和困惑随风而散,化作了一声无奈的低哂。
“李秀娥。”
季汐看向他。
“坐上来。”
她的身子突然一轻,竟是直接被他抱起来,放在了车头上。季汐连忙抓住车前灯稳住重心,男人的身子挤进了她的双腿间,捧着她的脸便重重吻了下去。
那是一个缠绵的吻,他的技巧似乎有所进步,先一步试探着打开了她的齿关,寻到她的舌尖不死不休地纠缠。与此同时,他的身子带着几分不容抗拒地压下来,她不得不躺在了车头上,身下是冰冷而僵硬的车身,仰起头被他吻得天昏地暗。
不知过去了多久,汲取氧气的片刻,他贴着她的唇瓣,低声说:“方才的话,其实还没有说完。”
身下的女人眼神迷蒙,带着几分湿润的水色,妩媚得惊心动魄。他伸手,温柔地顺着窈窕的腰线一路向下,揉捏着连衣裙下摆边缘的缝合线。
“起初我无法理解,为什么父亲不许我同阿爷来往。后来我才晓得,这湖底沉着怀了别人孩子的阿娘。李秀娥,你真的比我想象的,还要聪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