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么草草结束,郁青明毫无疑问颜面扫地,他心里顿时窝起火,恶狠狠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,那双雪白的大腿看着就碍事,他咬紧牙往上拧了一把。
季汐下意识一躲,让他扑了个空。郁老爷低吼道:“你敢躲?连你也他娘的瞧不起老子,贱人!”
苍天可见,这可真是人的下意识条件反射,怎么就瞧不起他了呢?这人的自尊心真是脆弱,简直令人发笑。
见她面无表情,郁青明愈发恼火,立刻扬起手想要打她一顿。可这时门前突然传来小厮支支吾吾的声音:“二少爷,老爷……老爷现在不方便见人……”
郁唐来了,真是巧。
身上的男人见状,黑着脸爬了下来,将裤腰带系好。然后又变成那个威严的模样:“子初,何事?”
门外传来青年熟悉清澈的声音。
“父亲,外务省的人求见,正在前厅等您。”
对方显然全高望重,郁老爷骂骂咧咧了一句,哗啦一声推开大门,走了出去。
直到那离去的脚步声渐远,季汐这才松了口气,缓缓爬下床去,拿起早上泡在温水里的帕子拧了拧,打算待会儿擦擦身子。这时,一声男子的轻笑传来,她蓦地回头,看到大门不知何时又被打开,身材高挑的青年逆光站在门外,竟然没走。
和昨夜相比,他脱去了那墨绿色的军装外套,只穿了里面的白衬衣,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。下半身还是军裤,束脚扎在沉甸甸的军靴里,利索得像一颗白杨树。
郁唐神色不明,看着她停下拧毛巾的动作,挑眉笑道:“二姨娘真是好兴致。”
“……”
跟她有什么关系,明明是你老子x虫上脑,她巴不得睡个懒觉呢!
季汐没理会他,又拿着一旁的香皂在帕子上搓了搓,搓出满手白色的泡泡来。热脸贴了冷屁股,郁唐倒也没气恼,饶有兴致地看她把小帕子洗好,打算拿出去在太阳下晾一晾。
可他横在门前,身子如同半人高的灌木丛,不肯让开。
“请让一下。”
男人纹丝不动。
季汐冷冷道:“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一旁的下人不知何时走了个干净,小小的庭院里只有他们二人,却显得愈发狭窄。
郁唐的笑意森森,无端令人发冷,好一会儿才回应道:“你看起来很聪明,和李秀娥那个蠢货不一样。”
此话一出,面前的女人愣了愣,缓缓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。
“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。”
“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,我是在给你机会。”
“咔吧”一声,熟悉的上膛声响起,只是这次是从她的腰部传来。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上了她的腰肢,冷得她灵魂都在颤栗。
是手枪。
郁唐笑意不减,声音却压迫感十足:“李秀娥本该在昨天就中毒死了,可是谁知一个半夜就断了气的人,第二天清早竟然还能复活,此乃世间之奇事,我怎能不探究一二?”
她面色一白,手中的帕子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瞳孔微微颤抖。
怎么办?
他竟然杀了李秀娥?为什么要杀李秀娥?她该怎么解释?!
不要紧张,季汐,不能紧张!没有人知道她是谁,现在占据李秀娥身体的人是她,只要她要死不松口,谁能证明她不是呢?!
想到这里,季汐深吸一口气,狂跳的心脏终于平缓些许,冷静道:“我就是李秀娥,二少爷莫要说笑了。”
“是么,”面前的青年突然冷起脸,狭长的凤眸中笑意全无,一股凛冽的、让人腿软的杀气腾腾升起:“来人,把人带上来。”
话音落地,小院子的大门缓缓打开,一个惶恐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前。
是翠翠。
她满脸困惑地看向季汐,似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
……
郁唐持枪的手绕到季汐身后,遮掩住翠翠的视线,另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。他淡淡地勾起唇角,柔声道:“二姨娘方才得了老爷的赏,她念你是同乡,愿意分你一份。你过来拿罢。”
翠翠果真大喜过望,连声倒了谢,小跑着将那瓶子接了过来。季汐这才看到那是个透明的玻璃瓶,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,瓶身贴着包装纸,用英文标记着「poison」。
毒药。
那瓶液体是毒药!
背后的枪口往前顶了顶,她浑身一抖,双手紧握成拳,死死盯着翠翠手中的药瓶。就在这时,身侧的男人再次开口。
“喝下。”
翠翠疑惑地抬起头,看了眼二少爷:“现在么?”
“嗯。”
小姑娘不疑有他,听话地拧开瓶子,嗅到了一股甜滋滋的气息,味道像是蜂蜜。于是便微微仰起头,欲要将瓶中的液体送入口中时,季汐猛地大声喊道:“翠翠放下,那是毒药!”
这一声脆响如同平地惊雷,吓得翠翠尖叫一声,药瓶脱手而出,掉在地上粉身碎骨。她面白如纸,惊恐地看向二人,哆嗦地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完了。
季汐的脑海里闪过这两个猩红的大字。
腰际的压迫感突然消失,身侧的男人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来,宛如一个看到肥美猎物跌入陷阱的猎人。这抹笑意看得她毛骨悚然,浑身的血液几乎冰冻在一起。
好可怕。
这种一边视人命如草芥,又能精准拿捏人性,将人玩弄于手掌之中的人,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!
郁唐看了眼身侧表情僵硬的女人,表情和微动作已然破洞百出,果真经不起一点点试探。他随手将翠翠打发下去,看着那大门轰然关闭,才转过身,勾起唇角。
“那上面贴的可是西洋文,二姨娘学识渊博,真是令子初刮目相看。”
事已至此,季汐也懒得掩饰,面无表情地瞪了回去。
她在恼火。
能够借尸还魂,又知道西洋文,亦敢对着持枪的自己恼火,郁唐心里突然一痒,愈发想要知道这个女人来自何处,姓甚名谁了。
“你有什么目的?”
她开门见山。
“恕不奉告。”
“那我也一样,”女人面色冷冷,“你杀了李秀娥,又怎不会杀我?我若是告知你,又能获得什么?”
看来自己真是小瞧了她,不仅胆子大,而且还聪明,在这种情况下,一般人早就吓得结结巴巴哭天喊地,生怕他一枪走火把脑袋崩出个洞来。而她竟然十分冷静,和自己谈条件。
真是有趣。
面前的青年勾起唇角,笑容如沐春风,和煦得让人以为他藏在身后的不是手枪,而是一束挂着露水的鲜花。